吃过饭,冯若澜叮嘱孩子早点休息后就回卧室了,她换上了最喜欢的黑底花色真丝睡袍,关上大灯,打开床头灯,将半个身体靠在床背上,将自己置身在半暗半明的空间里,她才会有安全感。
全家人都在怨她,怨她气死了父亲。
那一年,她高中还未毕业,就要跟她的丈夫叶小舟早恋并结婚。
在这之前,她在父母眼中是不用操心的乖乖女,在老师眼中是成绩优异的三好学生。
从小学到初中,她承包了学习委员的班干部职位,稳居在班级一二名。
自从遇到叶小舟后,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叶小舟是个社会青年,有一次她被学校的女生霸凌,是叶小舟救了她。
自那以后她就对叶小舟产生了特别的情愫,叶小舟也经常在学校来找她,后来两人确立了恋爱关系。
自此后,冯若澜开始逃课,成绩一落千丈,从优秀生成为学困生。
老师找她谈话几次,给她讲了一大堆关于女孩子要以学业为重,上了大学后还有更优秀的男生,不要一叶障目放弃一片森林之类的话。
可是情窦初开的女孩子,多么相信爱情就是永远,真爱会永恒啊!
一个乖乖女的叛逆是多么的可怕!
在父母的眼里,她不是变了一个人,而是变异了。
想到这里,冯若澜的眼角滚下两行热泪。
今日的苦果,是当年脑子进的水。
父亲说教和打骂的招数使尽,也无法劝她悬崖勒马,浪子回头。
她跟着叶小舟辍学走出家门的时候,父亲被口水呛咳,才憋出几句狠话:你今天要走出这个门,我就跟你断绝父女关系。
十七年的养育之恩,父女感情,都没能挽回一个恋爱脑的女儿。
父亲终于绝望的病了,从此一病不起。
因为她的出走,父母活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。
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,宁愿断绝父女关系,也要跟一个父亲看不上眼的男人去鬼混。
父亲的气也许并不是置给女儿,而是置给自己,恨自己教女无方。
人真的会被气死,第二年父亲就真的走了。
从此后,姐姐,母亲都恨她,恨她气死了父亲。
而她不惜众叛亲离去爱的男人,却是一个赌徒。
他所有的经济都源自于赌。
冯若澜又气又悔,想回头已找不到停靠的岸。
更不幸的是她已怀有身孕,生下老大后,她就认命了,接连生下了老二。
那些年日子过得清贫,她还要挺着孕肚下地干活。娘家也没脸回。
离婚吧,被两个孩子牵绊着。再者,一个离了婚的女人,再带两个拖油瓶子,无论多么贤惠能干,都没有哪个傻子敢接受,替别人养孩子。
以前的她活成了言情小说故事,现在的她勉强经营着一段孽缘婚姻。
指望不上男人,她只好自己精进。
在老二长到三岁时,她就去学了理发。因为以前学习成绩好,那种学习能力被延展到了理发学习上,三年后,她省吃俭用在小镇上租了一个小门面,开了一家理发店。
在经过了一年的辛苦经营后,她理发店的生意人气才上来。
那个时候小镇上的理发店是一个老男人开的,也没什么发型,好像专给男人理发。女人只有一种发型,剪短或刘海烫成羊羔卷。
也没有哪个年轻女人敢在街上开理发店,似乎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,年轻女人开理发店就是不正经。
自从冯若澜开了理发店后,小镇上的女人发型种类多了起来。
随着理发店的生意越来越好,小镇上开始流传起各种关于冯若澜的桃色新闻。
什么那些男人都是垂涎她的姿色去的,有人目睹了她被某男人摸胸等等。
其实只有冯若澜知道,这些都是无中生有。
虽然她长了嘴,但从来都不解释,因为根本解释不清楚。
这些并不是她应该怎么恪守清白的问题,而是大家对发廊妹的遐想。
起初她会因为这些无中生有的风言风语而整晚睡不着觉,甚至想过关店,但是关了店她就断了经济来源,一家人的生活又会陷入窘迫。
后来她就想通了,赚到钱就行,谁跟钱有仇啊。那些风言风语就任凭它去传好了,传得越多越好,越有人想来一探究竟。
不过,叶小舟虽然不能挣钱,不思上进,但是他有一个功能——镇店。
叶小舟坐到店里的时候,店里的治安稳定,没有哪个人敢来店里找事,或寻找机会占她的便宜。
只是在那个网络和信息还不是很发达的镇上,人们的主要娱乐还局限在电视的多个收视台的时候,人们的遐想受地域局限,不是源自于某网红主播,而是发廊妹。
冯若澜赚到了一些钱,在正街上买下了一个门面,并将其打造成小镇上最气派的理发店。
因为她的成功,影响了小镇上的一批人,他们不再鄙视理发行业,嫌她们给男人洗头,给男人刮胡子了。
反而理发成为了一个吃香的创业项目,很多不上学的年轻姑娘,都请求到冯若澜的店里当学徒。
冯若澜倒不怕教会徒弟,饿死师父。
她挑选了一些她认为比较踏实的女孩子留了下来。
这些女孩子中的几位,在学了两年后,也在别的地方开了理发店,因为小镇人口有限,再加上冯若澜的影响力,在镇上开理发店的,最后的结局都是关门大吉。
就连叶小舟都在赌桌上吹嘘:老天爷赏我这个命,不用上班挣钱,不用下地干活,就有人养活我吃喝。
他也不在乎别人笑话他一个七尺男儿,沦为软骨头的悲哀。
叶小舟的人生哲言:软饭也不是谁想吃就能吃上的。
冯若澜受不了叶小舟嗜赌成瘾,提离婚,叶小舟就要提着刀子上她娘家闹事。她只好提分居,谁知叶小舟压根就不懂分居这个字的含义,白天在外面赌,晚上照样回来睡觉,偏偏要跟冯若澜一个床。没钱了还要问冯若澜要,冯若澜不给他就偷。
白天的冯若澜在店里挥舞着剪刀,跟学徒讲课,给顾客做造型,她热情、开朗、情绪稳定。
晚上的冯若澜独自酌着一瓶白酒,独自舔舐着伤口,被命运强奸了,不能维权,不能昭告天下,只能晚上将心掏出来缝补一下,再装回去,第二天依旧披甲上阵,装出一副不历风霜的模样。
不能前,也不能退,受着生活的夹板气。
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不平事?
有的女人,成天无所事事,却寻得真爱,甜蜜终生。有的女人,正直善良,可人生风雨,次次侵袭着她。女人啊,就是梨花命,风拂哪里就舞哪里。
女人终其一生在找一把伞,最后却活成了自己的伞。
婚姻更是一场赌博,赢了的,欢欢喜喜,输了的,抽筋扒皮,一生都在还债。